WHO将在全球启动大规模临床试验——SOLIDARITY，以测试4种最有前途的新型冠状病毒疗法。该试验的4个治疗组将分别在本国常规治疗的基础上，使用瑞德西韦、氯喹和羟氯喹、洛匹那韦/利托那韦、洛匹那韦/利托那韦+干扰素。目前，阿根廷、巴林、加拿大、法国、伊朗、挪威、南非、西班牙、瑞士和泰国等国家已确认加入这项试验。上述四种疗法当中，洛匹那韦+利托那韦也用于治疗艾滋病，氯喹和羟氯喹曾在二战期间被首次尝试用于治疗疟疾。在去年对抗埃博拉病毒的测试中，瑞德西韦并未见效。

这里面是否存在一种可以对抗 COVID-19 的特效药呢？上周五，WHO 启动了一项名为 SOLIDARITY 的全球性临床试验，旨在寻找可以对抗新冠病毒引起的呼吸系统疾病的药物。开展 SOLIDARITY 有利于协调各国迅速收集疫情相关的可靠数据。该项研究可能包含数十个国家的数千名患者，相关的设计流程十分简单，确保 COVID-19 救治压力较大的医院都可以参与进来。

全球约 15% 的 COVID-19 患者属重症病例，医院已经不堪重负，这些患者急需救治。从头开始研究并测试相关的药物可能需要数年时间，相比之下，研究人员和公共卫生机构更想利用那些在治疗其他疾病时已获审批并基本确保安全的药物。他们也正在研究动物临床试验中表现良好的未审批药物，这些药可用于对抗导致 SARS 和 MERS 的两种致命冠状病毒。

SARS-CoV-2 的病毒蛋白可用于减缓或杀死新冠病毒，它不仅可以挽救重症患者的生命，还可以保护医务人员和其他高风险人群免于病毒感染。相关治疗也可以减少确诊患者在 ICU 病房所花的时间，把床位留给更需要的人。

科学家提出了数十种可用于测试的组合药物，但 WHO 比较关注的是目前最具前景的四种组合药物：其一是试验型抗病毒药物瑞德西韦；其二是抗疟疾组合药物氯喹和羟氯喹；其三是抗 HIV 组合药物洛匹那韦和利托那韦；其四是洛匹那韦和利托那韦外加用于削弱病毒的信使物质干扰素β。目前已经得到了 COVID-19 患者救治过程用药的部分相关数据，抗 HIV 的组合药物在中国的小规模临床试验中显示无效，但 WHO 认为有必要针对患者展开大规模的药物试验以测试其疗效。

SOLIDARITY 招募参与者其实非常容易。如果 COVID-19 确诊病例符合条件，医生可以将患者信息输入 WHO 的网站，其中包括可能改变病毒发展进程的糖尿病或 HIV 等潜在疾病。参与者需签署一份知情同意书，并将扫描电子版发送给 WHO。医生会注明患者所在医院可以使用的抗病毒药物，WHO 网站会给患者分配用药，与标准的 COVID-19 药物治疗进行随机对照。

“这些便是所需测量和记录的所有数据了，”WHO 免疫疫苗及生物制品部卫生官员安娜 · 玛丽亚 · 河内 · 雷斯特雷波表示。医生需记录患者出院或死亡的时间，入院治疗的天数以及患者在住院期间是否用到了呼吸机等设备，她表示。“就是这些了。”

SOLIDARITY 并不是双盲对照试验，患者用药可能只能起到安慰剂的效应。但 WHO 表示，试验过程中必须确保科学和速度兼得。河内 · 雷斯特雷波表示， SOLIDARITY 是不到两周之前提出的，WHO 希望在下周建立相关的治疗文档和数据管理中心。“我们希望以最短的时间完成这一任务，”她表示。

纽约大学朗格尼医学中心的生物伦理学家亚瑟 · 卡普兰表示，他比较赞同这项全球性试验的设计。“我们不能给身处险境且压力重重的一线医务人员施加负担，”卡普兰表示。卡普兰认为，那些确诊病例不多的医院可以通过跟踪体内病毒发展水平等方式记录更多有关病毒发展的数据。但对于公共卫生而言，WHO 目前只想得到最简单直接的结果，柏林大学夏里特医学院的病毒学家克里斯蒂安 · 德罗斯滕表示：“目前我们对这种病毒的了解还不够，因此对于咽拭子中的病毒载量降低等问题还无法给出明确的解释。”

上周日，法国国家卫生与医学研究所（French National Research Institute for Medical Research，简称 INSERM）宣布，法国将在欧洲开展一项名为 Discovery 的附加试验，该试验包含至少来自 7 个国家的 3200 名患者，其中 800 名患者来自法国。该附加试验将测试除氯喹以外的所有组合药物。河内 · 雷斯特雷波表示，其他国家或医院也可以开展类似的附加试验。他们可以从病毒学、血液气体、化学以及肺显像等各方面开展进一步的研究。“虽然患者的自然病史以及试验药物疗效等相关附加研究也很有价值，但这些内容并不是 WHO 所需的核心内容，”她表示。

河内 · 雷斯特雷波表示，自 1 月开始，科学家组成的研究小组就开始收集潜在的药物清单，并将相关的汇总数据交给了 WHO。该研究小组选择了最具前景且安全系数最高的治疗药物；如果临床疗效明显，这些药物将用于大量的确诊患者临床治疗。

瑞德西韦

疫情的蔓延使瑞德西韦重回大众视野。瑞德西韦是美国吉利德医药公司开发的用于对抗埃博拉等相关病毒的药物，它可以通过抑制 RNA 依赖的 RNA 聚合酶（简称 RdRp）切断病毒复制，从而起到抗病毒的作用。

去年，刚果埃博拉病毒肆虐期间，研究人员对包括瑞德西韦在内的 4 种药物进行抗埃博拉病毒的测试。瑞德西韦并未显示任何疗效。（其中有两种药物存在疗效。）但瑞德西韦直接靶向的 RdRp 与其他病毒很相似，2017 年，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研究人员通过试管培养和动物临床测试证明，瑞德西韦可用于对抗导致 SARS 和 MERS 的冠状病毒。

美国确诊的首例 COVID-19 患者来自华盛顿州斯诺霍米什郡，这个年轻人当时的病情逐渐恶化，于是便接受了瑞德西韦药物治疗；《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简称 NEJM）发布的病例报告显示，该患者的病情在第二天便有所改善。一名加州的确诊患者在性命垂危之际接受了瑞德西韦药物治疗，当时医生也觉得无力回天，但是该患者竟奇迹般地康复了。

不过，这些个例并不能证明瑞德西韦确实是安全有效的。但是从 SOLIDARITY 临床试验的所有药物来看，“瑞德西韦最具临床治疗的前景，”上海复旦大学病毒学家姜世波表示，他长期从事冠状病毒治疗的相关研究。姜世波认为，这种药最大的优点是大剂量使用也不存在毒性。

爱荷华大学的冠状病毒研究员斯坦利 • 珀尔曼表示，如果患者在感染早期就接受了瑞德西韦药物治疗，这种药的疗效可能会更明显。“我们可能很想给那些轻症患者使用这种药，”他表示。“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因为瑞德西韦是一种静脉注射药，它的价格十分昂贵，而且 85% 的人没必要用到它。”

氯喹和羟氯喹

美国总统特朗普在上周五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氯喹和羟氯喹将是抗病毒的 “关键。”“我对这种药非常看好，” 特朗普表示。他的相关言论也导致这种具有数十年历史的抗疟疾药物短时间内需求激增。（“这让我想到了人们去超市抢购卫生纸的情景，”卡普兰表示。）

WHO 工作组最初开展 SOLIDARITY 试验时并没有考虑氯喹和羟氯喹，但是在 3 月 13 日于日内瓦举行的例行记者会上，WHO 工作组在研究抗病毒药物潜力的报告中提到，氯喹和羟氯喹在很多国家 “都引起了广泛关注。” 基于这一点，相关工作组有责任“针对其开展进一步研究再做决定。”

可用的数据其实很少。这些药通过降低核内体的酸性发挥作用，病毒在细胞的内膜区室吸收外部物质时进入细胞内。但 SARS-Cov-2 病毒进入人体的主要途径有所不同，该病毒会将其刺突蛋白附着在人体细胞表面。细胞培养的相关研究表明，氯喹可用于对抗 SARS-CoV-2，但是药物剂量需要达到很高才行，这可能会造成药物毒性。

氯喹对引起登革热和基孔肯雅病的两种致命病毒的对抗作用十分明显，但是它在人体临床试验中并未取得疗效。感染基孔肯雅病的非人灵长类动物在接受氯喹治疗后病情更加恶化。“研究人员一直在测试这种药对抗各种病毒的疗效，而且它在人体临床试验中并未奏效。这种药所需剂量太高，”德国吉森大学肺部感染专家苏珊 · 赫罗德表示。

这种药对于 COVID-19 患者的疗效目前尚不清楚。中国研究人员在发给《生物科学报告》的邮件中提到，百余名确诊患者在接受氯喹治疗后症状有明显的改善，但是相关研究的数据尚未公布。WHO 提到，中国开展的 20 多项 COVID-19 相关研究都使用了氯喹或羟氯喹，但是研究结果目前还很难得出。“WHO 正在与日内瓦的中国访团展开交流，双方均表示应进一步加强合作；但是，有关氯喹的研究数据目前还尚未公布。”

法国的研究人员发布了一项研究成果，他们为 20 名 COVID-19 患者提供了羟氯喹药物治疗。结果表明，这种药可以大大降低鼻拭子中的病毒载量。但这并不是随机对照试验，而且该研究也并未公布包括死亡患者在内的其他临床结果。美国重症医学会（US Society of Critical Care Medicine，简称 SCCM）在上周五发布的指导意见中表示，“目前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氯喹或羟氯喹对于 COVID-19 危重患者有明显疗效。”

羟氯喹可能弊大于利。这种药存在多种副作用，个别情况下可能会损害心脏。由于患有心脏病的人群感染 COVID-19 的风险较高，因此羟氯喹用药必须慎重考虑，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传染病专家戴维 · 史密斯表示。“这种药存在诸多风险，但我们仍需进行临床试验，”他表示。另外，用羟氯喹治疗 COVID-19 可能对患有类风湿性关节炎或疟疾的患者存在危害。

利托那韦 / 洛匹那韦

利托那韦 / 洛匹那韦组合药物克力芝在 2000 年获得了美国政府审批，可用于治疗 HIV。雅培公司研发的洛匹那韦可用于抑制 HIV 的蛋白酶，这种蛋白酶可以在病毒合成过程中将蛋白质长链切割成多肽。洛匹那韦会被人体内的蛋白酶迅速分解，因此它所匹配的利托那韦用量较低，利托那韦也是一种 HIV 蛋白酶抑制剂，它在人体内的持续时间要比洛匹那韦久一些。

这种组合药物也可作为包括冠状病毒在内的其他病毒的蛋白酶抑制剂。虽然相关的试验结果尚不明确，但这种组合药物在感染 MERS 病毒的狨猴身上显示出了很好的疗效，研究人员还针对 SARS 和 MERS 患者开展了进一步的测试。

但是这种组合药物首次用于治疗 COVD-19 时效果并不明显。除了标准的药物治疗，武汉的医生会给 199 名 COVD-19 患者每天两次服用 2 片洛匹那韦 / 利托那韦，与仅接受标准药物治疗的患者作对比。NEJM3 月 15 日的报道表明，两组对照患者的症状并没有明显差异。但是研究人员表示，测试患者已经处于危重状态，死亡率高达 20%，所以相关的药物治疗可能已经为时已晚。虽然这种药一般来讲与重症患者的其他用药不存在冲突，但医生认为这种药可能会导致严重的肝脏损伤。

利托那韦 / 洛匹那韦 +β干扰素

SOLIDARITY 临床试验还包括利托那韦 / 洛匹那韦与β干扰素的结合测试，β干扰素是一种调节体内炎症的分子，它对感染 MERS 病毒的狨猴也有一定的疗效。目前这三种药物构成的组合药物在 MERS 随机对照试验中首次用于治疗沙特阿拉伯的 MERS 患者。

对于 COVID-19 的危重患者来讲，使用β干扰素可能存在风险，赫罗德表示。“如果在患者病情危重时使用β干扰素进行治疗，它不仅没有疗效，还可能会导致严重的组织损伤，”她警告说。

数千名患者

SOLIDARITY 临床试验可以随时更改。全球数据安全监控委员会需定期检查研究结果，并判断四种组合药物是否存在明显疗效，如果其中任何治疗方案不存在疗效，可以果断将其舍弃。SOLIDARITY 还可以添加其他测试药物，比如日本富山化学药品公司生产的法匹拉韦等。

河内 · 雷斯特雷波表示，为了获得可靠的研究结果，SOLIDARITY 可能需要招募数千名确诊患者参与试验。阿根廷、伊朗、南非以及几个非欧洲国家已经报了名。反过来，WHO 希望能够通过预防性试验确保医务人员免于病毒感染，河内 · 雷斯特雷波表示。

INSERM 最近发布的新闻表示，Discovery 附加试验将招募来自法国、西班牙、英国、德国和比荷卢三国的患者。该试验的负责人是法国里昂大学医学中心的传染病研究专家佛罗伦萨 · 阿德。

河内 · 雷斯特雷波表示，疫情爆发期间进行严格的临床试验研究确实存在诸多挑战，但这也是对抗病毒最有效的方法：“重要的是快速得到结果，并确定这些组合药物有无疗效。我们认为，随机临床试验是检测药物疗效的最有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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